李广田(1906年10月1日-1968年11月2日),散文家。号洗岑,笔名黎地、曦晨等。山东邹平人。1929年考入北京大学外语系,次年开始发表诗文。1935年大学毕业,回济南教中学。曾与北大学友卞之琳、何其芳合出诗集《汉园集》。...
生活,总是这样散文似地过去了,虽然在那早春时节,有如初恋者的心情一样,也曾经有过所谓”狂飙突起”,但过此以往,船便永浮在了缓流上。夏天是最平常的季候,人看了那绿得黝黑的树林,甚至那...
昆明有个圆通寺。寺后就是圆通山。从前是一座荒山,现在是一个公园,就叫圆通公园。公园在山上。有亭,有台,有池,有榭,有花,有树,有鸟,有兽。后山沿珞,有一大片海棠,平时枯枝瘦叶,并不惹人注意,一到二、四...
先生,你那些记山水的文章我都读过,我觉得那些都很好。但是我又很自然地有一个奇怪念头:我觉得我再也不愿意读你那些文字了,我疑惑那些文字都近于夸饰,而那些夸饰是会叫生长在平原上的孩子悲哀的...
太阳下山了,又是一日之程,步行人,也觉得有点疲劳了。你走进一个荒僻的小村落——这村落对你很生疏。然而又好像熟悉,因为你走过许多这样的小村落了。看看有些人家的大门已经闭起,有些也许还在半掩,有几个人正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现在是夜间,昭和小岫都已睡了。我虽然也有点儿睡意,却还不肯就睡,因为我还要补做一些工作。白天应当做的事情没有做完,便愿意晚上补做一点儿,不然,仿佛睡也睡不安适。说是忙,其实忙了些什么呢?不过...
我的故乡在黄河与清河两流之间。县名齐东,济南府属。土质为白沙壤,宜五谷与棉及落花生等。无山,多树,凡道旁田畔问均广植榆柳。县西境方数十里一带,则胜产桃。间有杏,不过于桃树行里添插些隙空而...
太阳黄黄的。照着一个高大衰老的车门下。是将近秋末天凉的时候,人们已觉得阳光之可亲了。尤其是老年人。他们既没有事情可作,便只好到这车门下来晒太阳,吃旱烟,说说闲话。并且目送过路人来来往往。...
不怕老祖父的竹戒尺,也还是最喜欢跟着母亲到外祖家去,这原因是为了去听琴。外祖父是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头子,在他的书房里也有一张横琴,然而我并不喜欢这个。外祖父常像瞌睡似地俯...
小孩子的记忆力真是特别好,尤其是关于她特别有兴趣的事情,她总会牢牢地记着,到了适当的机会她就会把过去的事来问你,提醒你,虽然你当时确是说过了,但是随便说说的,而且早已经忘怀了。...
今天提笔,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我仿佛觉得高兴,因为我解答了多年前未能解答且久已忘怀了的一个问题,虽然这问题也并不关系我们自己,而且我可以供给你一件材料,因为你随时随地总喜欢捕捉这类事情,再会编织你的美丽故事...
今夜,我忽然变成了一个老人。我有着老年人的忧虑,而少年人的悲哀还限随着我,虽然我一点也不知道,两颗不同滋味的果子为什么会同结在一棵中年的树上。 夜是寂静而带...
“买画去么?” “买画去。” “看画去,去么?” “去,看画去。” 在这样简单的对话里,是交换着多少欢喜的。谁个能不欢喜呢,除非那些终...
是中年人重温的友情呢,还是垂暮者偶然的忆恋? 轻轻地,我想去一吻那灯球了。 灰白的,淡黄的秋夜的灯,是谁的和平的笑脸呢? 不说话,我认你是我的老相识。 叮,叮,一个金甲虫在灯上吻, 寂然地,他跌醉在...
我为什么骑上了一匹黑马,更不知要骑到什么地方。只知道我要登山,我正登山,而山是一直高耸,耸入云际,仿佛永不能达到绝顶。而我的意思又仿佛是要超过绝顶,再达到山的背面,山背面该是有人在那里等待...
没有任何方法是可以适当地去祭悼一个死者的,因为被祭悼的乃是一个“死者”呀!对于自己的朋友。岂不更是莫可如何的吗?然而祭悼还是要祭悼的,既然任何方式都是一样无谓,就一任其无谓吧,”且去买一对花圈来,”就去买了一对花圈来了。...
我从一座边远的古城,旅行到一座摩天的峰顶,摩天的峰顶住着我所系念的一个人。路途是遥远的,又隔着重重山水,我一步一步跋涉而来,我又将一步一步跋涉而归,因为我不曾找到我所系念的...
卖鼠戏的人又走过了, 唔啦啦地吹着唢呐, 在肩上负着他小小的舞台。 我看见 远远的一个失了躯体的影子, 啼泣在长街, 作最后的徘徊。 今天是一个寂寞的日子, 连落叶的声息也没有了。 愈远,愈远, 只听...
谁曾嗅到了秋的味, 坐在破幔子的窗下, 从远方的池沼里, 水滨腐了的落叶的—— 从深深的森林里, 枯枝上熟了的木莓的—— 被凉风送来了 秋的气息? 这气息 把我的旧梦醺醒了, 梦是...
一颗流星,坠落了, 随着坠落的 有清泪。 想一个鸣蛙的夏夜, 在古老的乡村, 谁为你,流星正飞时, 以辫发的青缨作结, 说要系航海的明珠 作永好的投赠。 想一些辽远的日子, 辽远的, 沙上的足音&hell...
偶尔投在我的窗前的 是九年前的你的面影吗? 我的绿纱窗是褪成了苍白的, 九年前的却还是九年前。随微飔和落叶的窸窣而来的 还是九年前的你那秋天的哀怨吗? 这埋在土里的旧哀怨 种下了今日...
望青山而垂泪,可惜已是岁晚了,大漠中有倦行的骆驼哀咽,空想象潭影而昂首。乃自慰于一壁灯光之温柔,要求卜于一册古老的卷帙,想有人在远海的岛上 伫立,正仰叹一天星斗。...
躲在幽暗的墙角, 在草丛里, 抱着小小的瑶琴, 弹奏着黄昏曲的, 是秋天的歌者。 这歌子我久已听过, 今番听了, 却这般异样, 莫不是“人”也到了秋天吗! 你的曲子使我沉思。 趁斜风细雨时节...
我是生自土中, 来自田间的, 这大地,我的母亲, 我对她有着作为人子的深情。 我爱着这地面上的沙壤,湿软软的, 我的襁褓; 更爱着绿绒绒的田禾,野草, 保姆的怀抱。 我愿安息在这土地上, 在这人类的田野里生...
把一粒笑的种子 深深地种在心底, 纵是块忧郁的土地, 也滋长了这一粒种子。 笑的种子发了芽, 笑的种子又开了花, 花开在颤着的树叶里, 也开在道旁的浅草里。 尖塔的十字架上 开着笑的花, 飘在天空...